寒风呼啸的恩施方家坝,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向刑场。她的面容平静而坚定,仿佛死亡不能在她脸上留下一丝恐惧的痕迹。然而当军统特务将她怀中的女儿夺走时,这位母亲的眼中终于泛起了泪光。"还要孩子吗?"特务狞笑着将婴儿扔在积雪的草地上。这个画面,成为了1941年那个冬天最令人心碎的场景。谁能想到,26岁的她曾是南京中央大学工学院机械系的高材生,谁又能预料到,这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婴儿,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轨迹?这个为信仰献身的年轻母亲究竟是谁?她的故事,又将如何续写?
1914年,刘惠馨出生在江苏淮阴县的一个书香门第。父亲是当地小学教师,从小便教导她"读书报国"的道理。在那个女子难以获得教育机会的年代,刘惠馨却得到了良好的启蒙教育。
1935年春,刘惠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京中央大学工学院机械工程系。当时的南京中央大学是全国顶尖学府,而机械工程系更是重点专业。在整个机械系,女学生寥寥无几,刘惠馨的入学引起不小轰动。
在校期间,刘惠馨不负众望,各门功课均名列前茅。她精通英语,数理化成绩尤为突出。课余时间,她常在图书馆查阅国外机械工程期刊,研究先进的技术。同时,她还自学了德语,为了能阅读德国的机械制造资料。
1935年冬,一场改变刘惠馨命运的运动在校园中爆发。"一二·九"运动如火如荼展开,南京中央大学的学生纷纷走上街头。刘惠馨最初并未参与,她专注于专业学习,希望能够通过发展工业来实现救国。
然而,一次偶然的机会改变了她的想法。那是在一次后,刘惠馨在归寝路上遇到几名受伤的同学。她将他们带回宿舍,帮助处理伤口。在照顾过程中,同学们讲述了的经历,以及日本帝国主义的种种暴行。
这次经历让刘惠馨开始思考:在国家存亡之际,单纯发展工业能否救国?1936年初,她开始接触进步社团,参加读书会,学习革命理论。很快,她就成为了的骨干。
同年,刘惠馨在绘图室结识了同系学生马识途。两人因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,在革命道路上相互扶持。马识途后来回忆说:"惠馨不仅有极强的专业能力,更有着坚定的革命信念。"
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,刘惠馨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:暂时放下学业,投身革命。她加入了中国领导的农村工作服务团,来到南京郊区晓庄一带开展工作。
为了更好地深入群众,刘惠馨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。她剪去了长发,脱下了学生装,换上粗布衣裳。白天,她和农民一起劳动;晚上,则教农民识字,讲解时事政治。
刘惠馨的工作方式与众不同。她充分运用自己的专业相关知识,帮助农民改进农具,解决生产难题。在一次帮助修理水车时,她的专业素养让在场的农民惊叹不已。这种方式,让她迅速赢得了农民的信任。
通过扎实的群众工作,刘惠馨在晓庄一带建立起了稳固的革命基础。她组织农民成立互助组,建立夜校,开展抗日宣传。一位老农后来回忆:"刘先生不像其他知识分子,她真正懂得我们的苦,更知道该怎么帮我们。"
1937年末,随着日军逼近南京,刘惠馨和马识途接到组织指示,转移至湖北恩施地区。此时的恩施,已成为大后方重要的抗日根据地之一。这里山高路远,交通不便,却为革命工作提供了天然屏障。
1938年春,刘惠馨被派往恩施方家坝地区,负责建立地下党组织。方家坝位于恩施西部山区,当地多为土家族聚居地。为了打开工作局面,刘惠馨首先进一步探索当地风俗习惯。她学习土家族方言,参加当地群众的节日活动,甚至钻研土家族的传统医术。
在方家坝的一间破旧草屋里,刘惠馨开设了一个小诊所。她将从南京带来的医学知识与土家族传统医术相结合,为当地百姓治病。一位老人腿部受伤感染,她用艾草熏蒸配合现代消毒方法,成功治愈。这件事在当地传为佳话,使她获得了群众的信任。
通过行医积累的群众基础,刘惠馨开始发展地下组织。她以诊所为掩护,秘密联络进步青年。1938年夏,她在方家坝建立了第一个党支部,成员多为当地青年农民。支部成立后,立即开展抗日宣传工作,组织群众生产自救。
1939年初,刘惠馨与马识途在组织安排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。婚后两人仍各自坚守工作岗位,马识途负责恩施城区的地下工作,而刘惠馨继续在方家坝开展农村工作。当年冬天,刘惠馨怀孕了,但她依然坚持工作。
1940年3月,刘惠馨在方家坝诊所内生下女儿。产后仅休息三天,她就带着襁褓中的婴儿继续工作。一次秘密会议上,婴儿突然啼哭,险些暴露地下组织。从那以后,开会时她总是事先给孩子喂足奶水,让孩子安静入睡。
然而,和平时期并未持续太久。1940年下半年,顽固派开始在恩施地区大肆搜捕人。刘惠馨的诊所引起了军统特务的注意。一天深夜,当地一位老农冒着生命危险赶来报信,称特务正在搜查可疑人员。
为了转移特务注意力,刘惠馨立即安排支部成员分散隐蔽。她自己则带着女儿转移到更偏僻的山区。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母女俩辗转于各个山村,靠当地群众的掩护躲避追捕。
1941年初的一个雨夜,刘惠馨在转移途中不幸被捕。特务们搜出了她贴身携带的密码本和组织文件。在监狱里,敌人对她实施了残酷的审讯,但她始终没有透露任何组织信息。即使在得知丈夫马识途已被捕的消息后,她仍就保持沉默。
就这样,这位年仅26岁的母亲,在寒风呼啸的方家坝刑场上,完成了她最后的革命使命。而她襁褓中的女儿,被当地一位农民冒险救下,秘密送往了安全地带。这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婴儿,从此开始了另一段传奇人生。
刘惠馨牺牲后,她年仅一岁的女儿马晓光被方家坝的土家族老农胡德明收养。为保护这个革命遗孤,胡德明将她藏在自家的柴房里,对外谎称是远方亲戚的孩子。白天,胡德明夫妇在地里劳作时,就把马晓光放在田埂边的竹篮里。入夜后,才敢把她抱进屋里。
1942年,为了躲避军统的搜查,胡德明带着马晓光辗转到了巫山县的一个偏僻山村。在这里,马晓光度过了艰苦的童年时光。由于家境贫寒,四岁时她就开始帮养父砍柴、喂猪。然而,胡德明始终记得刘惠馨的嘱托,坚持让马晓光读书识字。
1946年秋,马晓光进入山村的私塾读书。私塾先生发现这个小女孩天资聪颖,特别是在数学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。一次,私塾先生出了一道难题,只有马晓光解出来了。这让原本对收养女童持反对态度的村民们,也开始改变看法。
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,当地政府得知马晓光的身世,立即派人将她接到恩施市区就读。在这里,她第一次知道了父母的实际身份。组织特意安排她入读恩施第一小学,这是一所专门收养革命烈士子女的学校。
在恩施一小,马晓光展现出了与母亲刘惠馨相似的学习天赋。她对理科特别感兴趣,数学和物理成绩总是名列前茅。1952年,她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市第一中学。离开恩施时,养父胡德明含泪将一个布包交给她,里面装着母亲刘惠馨留下的几件遗物:一本破旧的机械工程笔记本,一枚南京中央大学的校徽,还有一张全家三口的合影。
在武汉一中的求学期间,马晓光立志继承母亲的遗志,专攻理工科目。她经常翻阅母亲的笔记本,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机械原理和设计图纸。虽然多年过去,但母亲工整的字迹和严谨的图纸,成为她最好的学习榜样。
1955年,马晓光参加高考。面对志愿表,她毫不犹豫地填报了母亲的母校——南京工学院(原南京中央大学)机械工程系。当她走进校园时,熟悉的建筑、熟悉的教室,仿佛都在诉说着母亲当年的求学故事。
在南京工学院,马晓光追随母亲的脚步,成为机械系最优秀的学生之一。她继承了母亲的严谨作风,每份作业都一丝不苟。班主任发现她绘制的机械图纸,与二十年前刘惠馨的作业风格惊人地相似。
1958年夏天,在做毕业设计时,马晓光意外发现母亲留下的笔记本中藏着一个重要的发现。那是一种改进水力发电机的创新设计,可以明显提高发电效率。她立即着手研究,将这个未完成的设计变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题目。这份论文不仅获得了最高评价,更完成了母亲未竟的心愿。
1958年毕业后,马晓光被分配到东北重型机械研究所工作。这里是新中国最重要的机械研究基地之一,承担着国家重点工程建设项目的研发任务。初到研究所时,她被安排在水轮机实验室担任助理工程师,主要负责水轮机模型试验工作。
1959年春,研究所接到一项紧急任务:为新建的丹江口水电站设计特型水轮机。这种大型水轮机此前从未在国内制造过,技术难度极大。马晓光凭借对母亲水力发电机改进设计的深入研究,提出了创新性的技术方案。她建议在传统法兰盘结构上增加动态平衡装置,这一设想引起了专家组的高度重视。
为了验证这个设想的可行性,马晓光在实验室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。她设计了详细的实验方案,亲自参与每一次模型试验。在一次关键性试验中,实验装置突然出现故障,高压水柱喷射而出。她不顾危险冲上前去关闭阀门,虽然被水柱击伤了手臂,但成功保护了重要的实验数据。
1960年底,经过近两年的反复试验和改进,这项新技术终于取得突破。实验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改进后的水轮机效率提高了8%,远超预期目标。这一成果不仅解决了丹江口水电站的技术难题,更为国产大型水轮机的发展开辟了新路径。
1962年,马晓光被调任水轮机设计室主任。她带领团队开展了一系列技术革新,先后完成了多个水电站的机组设计任务。其中,她主持设计的某型立轴混流式水轮机,创造了当时国内同种类型的产品的最高效率记录。
1965年,研究所成立水力机械研究室,专门从事水轮机基础理论研究。马晓光被任命为研究室主任。她开始系统整理母亲留下的研究笔记,将其中的创新思路与现代技术相结合。在她的带领下,研究室先后突破了叶片空蚀防护、导叶调节机构优化等多项关键技术。
1966年初,马晓光完成了《大型水轮机动态特性研究》的专著。这部著作系统总结了她多年的研究成果,其中包含了对母亲未完成设计的深入阐述和发展。专著出版后,在国内外水力机械领域产生了重要影响。
1968年,马晓光参与了三门峡水电站技术改造工程。这座位于黄河上的大型水电站,因泥沙淤积问题一直困扰着电站的安全运行。她提出了一套创新的防沙磨损技术方案,成功延长了水轮机组的常规使用的寿命。这一技术后来被推广到其他黄河流域的水电站,产生了显著的经济效益。
在科研工作之余,马晓光始终没有忘记培养年轻一代科学技术人才。她在研究所建立了青年工程师培训制度,亲自指导年轻研究人员。她经常对年轻同事说,做科研要像解开一团绳结,既要有耐心,更要有方法。在她的指导下,研究所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水力机械专业人才。
1970年,马晓光接到一项特殊任务:前往三峡地区进行水电站规划考察。这片曾经是父母战斗过的土地,如今将成为新中国最大的水利工程基地。在为期三个月的实地考察中,她走遍了三峡库区的每一个重要水文站点,收集了大量的实地数据。
1972年初,马晓光被任命为三峡工程水轮机研究组组长。她带领团队开展了大量前期研究工作,包括水流特性分析、机组布置方案论证等。在一次技术讨论会上,她提出了分层取水的创新构想,这一方案可以有效解决水库分层运行的难题。
1975年,马晓光在整理母亲的旧笔记时,发现了一份关于大型水轮机叶片结构的手稿。这份未完成的研究报告中包含了一些超前的技术构想。她将这些构想与现代计算技术相结合,开发出了新型的叶片设计方法。这一方法在葛洲坝水电站的机组设计中得到了成功应用。
1978年,国家重点科研项目"大型水轮机关键技术探讨研究"真正开始启动,马晓光担任项目总工程师。她组建了一支由老中青三代科研人员组成的团队。在科研工作中,她特别注重培养年轻人的创新能力。每周的技术研讨会上,她都要求年轻工程师提出自己的见解,并耐心指导他们改进方案。
1980年,马晓光的学生张明华在研究水轮机振动问题时遇到了困难。她拿出母亲留下的那本破旧笔记本,指出其中关于机械振动的分析方法仍然具备极其重大参考价值。在她的指导下,张明华开发出了一套水轮机振动监测系统,获得了国家发明奖。
1982年,马晓光开始编写《水轮机设计基础》教材。这本教材不仅包含了她三十年的研究心得,还收录了母亲刘惠馨的部分研究成果。教材出版后,成为全国水利水电院校的标准教材。她常对学生说,这本书凝聚了两代人对水力机械的执着追求。
1985年,已届退休年龄的马晓光被国务院特批返聘为三峡工程技术顾问。她放弃了安享晚年的机会,再次投入到紧张的科研工作中。在三峡工程的论证阶段,她提出了多项重要的技术建议,为后来的工程建设奠定了基础。
1987年,马晓光回到恩施,专程拜访了年迈的养父胡德明。在方家坝的老屋前,她将自己主编的教材和获得的科技奖章交给养父。这一刻,仿佛将父母的革命精神与自己的科研成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。
1990年,在水力机械研究所的一次学术报告会上,马晓光向青年科研人员展示了母亲刘惠馨当年的研究笔记。她说,这些泛黄的纸页上不仅记录着科学探索的足迹,更承载着一代代科技工作人员的责任与梦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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